舞美家的“招儿”——由舞剧《杜甫》谈当代舞台审美的趣味性

 

舞台之上的方寸空间,是一个能量凝聚场。吸引观众买票进来坐足N个小时,满意喝彩鼓掌,意犹未尽念念不忘的,无非二个因素:一是“情”,二是“趣”。

“情”很好理解,观众被文本、表演、视觉从某个程度刺激了情,触动了忆,引发了叹,由虚幻联想了现实。

而“趣”,则是“情”之上的更高一层追求。舞美视觉万万千,其间种种趣味,让笔者掐指给你算算:

 

△《神界的黄昏》斯沃博达设计。方形透镜放大其后的演员,而走出这个区域则显得微不足道。

 

△《昆虫游戏》斯沃博达设计

 

材质、媒介、技术
带来的新鲜感

 

这种趣味来得惊艳,走得猛烈。由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创造,而随之而来的海量仿效,会迅速使趣味消磨殆尽。


我们永远难忘斯沃博达对复合投影的创造性实践,带给我们“心理造型空间”的冲击。

 

△苏联舞台设计家雷金为《哈姆雷特》设计的两扇金属质感的巨大铁门。

 

△《士兵》科尔泰设计,截取女性肢体造型填充整个舞台。

造型语汇、构图
带来的特殊美感

 


△文艺复兴时期最早的透视布景《卡兰德利亚》,佩鲁齐设计。



△悲剧布景,赛尔里奥设计


文艺复兴时期的透视布景横空出世,大受好评。但随后的仿效,令当时的戏剧舞台千剧一貌,还有何区别?

 


△昆曲《牡丹亭》刘杏林设计


刘杏林老师的舞台设计带有极强的个人语汇,而又有多少戏曲舞美作品在模仿其风格?太多优秀舞美家都有过明示暗示强制“被致敬”的遭遇吧。


与文本、表演
高度融合的双赢产物

 

△瓦格纳歌剧《齐格弗里德》

 


△拉夫拉前卫剧团《变异的卡夫卡》


难以效仿
的高级趣味

 

在笔者看来,既有上述几者结合,亦有哲学美学思维底蕴;用最现代、国际的视像,表达出最传统的文化精髓。


这亦是《杜甫》的舞美视觉带给笔者的真实感受。

 


我们看多了豪华精良的大制作,看多了经典稳重而意料之中的舞美呈现。


这个演出的舞美,相对而言不算是真正豪华的大制作,为了巡演的诉求,所有布景仅一辆集装箱就可以带走。


真正豪华的是创意。

出乎意料剑走偏锋的趣味,是这场演出最难得、最动人之处。


高广健担任视觉总监的主创团队,为戏剧观众带来了一抹浓重的异趣。


舞美、多媒体、灯光、服化都有大放异彩的精彩时刻。


笔者在观剧过程中,简直能听到充满智慧的“泡泡”落在舞台上砰啪脆响。


盘点一下笔者印象深刻的视觉亮点▽▽▽

 

舞美  / 异趣点


高广健找到两个独特的视觉语汇:

一、经纬


取自织物元素、交错纵横的经纬线条,出现在所有场景:朝堂与田园、后宫与战乱废墟、边沿幕等等。造型质感或精美或粗糙,或写实或抽象,贯穿的统一元素像一张网,兜起纷杂场景之魂魄。▽▽▽


凌驾虚空之上的金碧辉煌建筑▽▽▽


二、官服


1.开场唐代红色四品制式官服,以及钩边的简洁线框,现代而讲究▽▽▽

 


2.“妃”的部分,化为二只巨大的“拱手状”官服袖口,中间垂下的线绦与灯光配合,成为杨贵妃上下场、与前朝后宫的连接点▽▽▽


3.“权”的部分,柱础之上的蓝色官服是权力的意像,钻入的演员配合以傀儡般的姿态,而后大小官服的凌空升起▽▽▽


多媒体  / 异趣点


1.“安史之乱后记”时刻,悬于舞台上空的辉煌城阙(此处笔者本以为是实体的物质形象)却在众目睽睽下幻化烟灭,坠落为雪尘灰渣。艺术审美与技术手段强强结合的意境,怎生动人!▽▽▽

 


2.是结尾时的“杜甫诗词大放送”时刻,诗词投影于多重载体上,层层递减又重重叠加的虚幻,此处一亮相引发观众赞叹。但遗憾的是时间拖过长。想给观众的太多,没有及时收则将瞬时的亮点变成了“累牍”▽▽▽

 

 

灯光  / 异趣点

1.大面积侧光的运用▽▽▽

 


2.灯光在某些场景中,把明度控制的比较暗,却在暗中有丰富的变化。与投影结合,营造出油画般丰厚的质感。▽▽▽

 


3.“归隐家园”部分,经历了前面压抑深沉的阴郁动乱,豁然大亮舞台上少见的醒目绿野(现场看比图片要耀眼的多),灯光正面铺光与幕后LED屏的结合,配合高度抽象的阡陌线条,令人耳目一新。▽▽▽

 

 

服装  / 异趣点


后宫妃嫔所穿实验性很强、古朴厚重的“纸”衣,特别是杨贵妃拖着逶迤长裙前行数米,旋转蜿蜒困于一堆厚重的布料中,再纷纷脱壳而出,身着轻纱薄缕。这一幕也获得观众赞叹的掌声。▽▽▽

 


《杜甫》的舞美团队有极和谐统一的整体美学体系,所有部门有共同而明确的审美认知,这样的配合自然是充满戏剧张力、风格化的视觉呈现。


同时,更难得的是舞蹈的编排与舞美浑然交融,很明显编导全盘接受了舞美的“进”,实验用“退”去包容适应,其结果却是大大的双赢。


例如“安史之乱”部分,很多舞蹈动作是一套整齐划一的姿势的无限重复,这种大胆的精简模式十分有趣。

 


这种形式感的极端化,毋庸置疑的引发极端的评价。


笔者的观点是,人常有一种贪心:在一场演出中什么都想要。而面面俱到、什么都对的作品,往往是最中庸、没有生命活力的。艺术家就应具有侵略、压迫、逼人的凌厉,把所持之物做到极致的决绝。


样样顾及,则是样样不及。


这部作品的尝试,和谐而有趣,如果改为“普遍而正确”的舞蹈编排,反而是游离于平庸无趣了。

 


趣味,是对舞美家最高级别的艺术要求。


它意味着原创,意味着游刃有余的造型功底和审美情操。


中国舞台美术师不缺乏造型能力极强的大家,但是缺乏这种对视觉趣味的追求,缺乏灵动多变的“花招”。


艺术家,最怕重复,失去新鲜感,最怕让人感觉这人“没招儿”了。


莎士比亚经典被解构万千面貌,才成就不衰的生命力。彼得布鲁克八十余岁仍在突破自我寻求新风格。


有品位的异趣,是艺术家视觉的、文化的、社会的、历史的内涵展现,是真正吸引观众、赢得口碑的。

 

 


中国戏剧家特别是在面对经典著作、主旋律题材、传统戏曲题材等作品时,小心稳重更缺乏对“趣味”的追求。动辄还标榜经典原汁原味呈现,审美观念还停驻在数十年前。没趣无聊,凭什么要观众买帐?


还要扣不敬者以“不懂艺术、不敬经典”的帽子。


真正敬与爱,就应赋予其当代的价值,解构它,再写它,破立它。拦着不许别人动它改它,才是导致其最快的灭亡,才是最大的不敬。


喜新厌旧是天性,是值得歌颂的。


反其道而行之,是逆天理灭人性的。


少一点追逐宏大奢华表象的“正确”,多一点有趣而有内在动力的“冒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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