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在广州参加GETSHOW(广州<国际>演艺设备、智能声光产品技术展览会)期间, 中国舞台美术学会曹林会长接受了“慧聪音响灯光网”直播采访。围绕舞台美术的艺术创作、科技应用、国际交流和人才培养等核心话题，曹林会长表述了他对相关问题的见解，分析了当下专业领域的形势，对未来的发展方向进行了展望。

访谈实录

记者：中国舞台美术学会近几年国际交流频繁，做了很多资源整合的工作，请您为我们介绍一下？

曹林：近年来，中国舞台美术学会一直以“国际有影响力，国内有凝聚力”为工作指导方针，在国际范围的高端学术交流方面做出了很多努力，为全国同仁打开了一扇向外的窗户。我们采取两条腿走路的方式：一方面是走出去，例如近几年我们连续积极参与“国际舞美组织”（OISTAT）与捷克文化部联合举办的“PQ展”，这个展览每四年举办一次，有五十多年的历史了，是全世界舞美领域最高级别的展事活动。在2015年，我们在这项学术交流活动中，有十几位中国同行的作品入选，著名设计师刘杏林和高广健还分别获得了两项金奖。再比如，很权威的“世界舞台设计展”（WSD展），我们也是其中重要的成员，中国艺术家的作品从一开始就广受关注。今年的“第三届WSD展”七月初又要在台北开展了，这次展览组委会邀请了我们的副会长、“国际舞美组织中国中心”主席刘杏林教授担任评委。再比如，美国剧场技术协会的“USITT展”，今年专门为我们设置了“中国舞美教育成果展区”，将全面展示当今中国高校舞美专业人才培养的现状。在国际学术交流平台上，我们的原则是，不仅要鼓励全国各省的从业人员积极参与，要让世界“看到我们的身影”；而且，还要在国际平台上发声，让世界“听到我们的声音”，把中国优秀的传统文化传播出去，让世界了解中国舞台美术的创作现状。同时，也虚心向人家学习，把世界上最先进的学术成果运用到我们的创作和教育上。

另一方面，我们采取“请进来”的方式，具体方式就是举办一年一度的“国际舞美大师论坛”。我们已经举办了三届，分别邀请了享有国际盛名的著名设计师乔治·西平、舒尔茨、罗伯特·威尔逊等人，一边请他们谈创作经验，一边邀请国内著名设计师和导演与其同台对话，同时也邀请国内的优秀设计大家与观众对话，取得了很好的社会效益。要知道，以上所有的这些国际交流活动，都是公益性的。

中国舞台美术学会是一个关注学术的公益性社会团体，我们最大的优势，就是汇聚了国内外最优秀的专家。在此，我代表中国舞台美术学会向那些热情支持我们、大方赞助我们的企业表示感谢。没有他们的慷慨解囊，我们的公益事业也是一纸空文。

记者：近几年中国演艺设备行业利用自己的优势资源进行整合，或者谋求转型，您有什么好的指导建议吗？

曹林：随着社会经济与文化的发展，以往那种单一服务于戏剧舞台、为表演而设计的舞台美术设计理念，已经远远不能满足于社会需求。从戏剧舞台本身来看，多元化的艺术风格和更加灵活的观演关系，要求舞台设计师们要面对更为复杂的时空变化，用不断创新创意的设计作品来适应时代的要求。当然，一些优秀的创意也在引领提高观众的审美趋势和欣赏水平。如果把眼光放远一些，在思路上走出剧场，用“大舞美”观念审视舞台美术领域，就会发现，这个已经产生了巨大变化的社会和时代向艺术家提出了新的要求，科技创新也给艺术创作理念带来了深刻变化，整体上的知识结构都需要更新。舞台美术在更广阔意义上的专业属性发生了一些变化——它已经突破了舞台的相对局限性，迈向了广阔的社会服务、走进了变化万千的大自然。“舞台美术”作为文化创意产业的重要载体之一，扩散到更为普及性的公共文化服务空间。比如，现在国家正在大力推进的文化创意产业、文化旅游产业、特色乡镇建设等等，处处会看到舞台美术设计者们的身影。

这种现象背后的深层原因，是舞台美术设计专业本身的先天素质就具备了理论与实践相呼应、艺术与技术相结合、多种学科相互交融的特征，所以他们在文化创意方面具有得天独厚的资源优势，既有想象力也有执行力，他们更善于把抽象的设计构思具体化，进而使其顺利“落地”。

然而，长期以来，中国演艺设备行业从整体上都比较被动，从研发到生产，都是根据市场的具体要求进行器材上的加工，缺乏自主创新和主动开拓的意识。所以，我的建议是，面对日新月异的市场需求和国际竞争，我们的企业要主动出击，大力强化创新意识，要勇于探索一些引领性的新概念和新技术。这也是一个新的话题和课题。演艺设备行业的总体发展趋势，往往都是由戏剧舞台的潮流所引领的。就灯光和音响专业设备和技术而言，戏剧舞台上的高端化和精细化，一直带动着相关的使用者。所以，具体来说，企业要主动与艺术家们互动，广泛深入了解艺术创作基本规律，全面灵活理解艺术作品呈现形式。

我认为，在当今数字网络技术已经覆盖我们所有生活角落的大背景下，我们已经处于一个“新文化创意时代”。社会经济和文化建设已经成为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所谓艺术和技术也在趋于高度融合的状态。所以，企业家要有一种淡化功利色彩的雄心壮志，重视创意研发，与艺术家合作，把艺术家的思想和行为纳入演艺设备创新设计当中。“大舞美”观念下艺术与技术的逻辑关系，就是首先要发现技术本身具备的审美要素，从“技术服务于艺术”，进而发展到“艺术与技术相互融合”。

▲曹林会长向慧聪音响灯光网赠送书法作品

记者：现在舞台创作空间越来越大，在“大舞美”观念下，作为一个舞美设计师如何去把握技术和艺术之间的节奏？

曹林：“大舞美”观念是我们这几年一直倡导的，它是社会经济文化发展的必然结果。首先，我想可以从内部理解“大舞美”观念。在中国的传统戏曲舞台上，只是满台大白光照耀下的一座二椅，但其程式化的摆放形式，加上与演员之间的互动，形成了复杂的时空观念。这种行之有效的舞台样式，随着传统剧目的成熟而逐渐固化。到近现代，在西方镜框式舞台影响力的冲击下，传统戏曲舞台样式已经基本失去了向当代发展转化的机能。在一个相当长的时期内，中国观众对舞美的认识就是布景、服装、化妆和道具，所谓灯光的功能基本等同于照明，不要求有多少变化，所谓音响，都归到“效果”上——模仿风声雷电等环境声音。而现在的舞美完全不一样了，从舞美自身行当划分上有所扩展。不仅原来的内容在材料更新和功能使用上更加丰富，舞台上所应用到的设计门类出现了新媒体艺术、装置艺术、以及复杂的舞台机械设备和众多新型材料的使用等，大大地促进了舞台美术的表现力。所以当今的设计师要广泛了解掌握新技术新材料，不仅要在设计方案上高度契合剧目所表现的内容，为表演而设计，而且还要顾及观众的因素，充分考虑不同剧场的空间特点和观演关系。此外，在商品经济的大背景下，设计师还要关注经费预算、硬件物流等问题，这些可能都是设计师要考虑的内容范围。还有，就是在当下的数字网络化时代，各种艺术门类之间的界限也愈加模糊。比如在当代艺术的行为表演作品中就含有戏剧因素，形成“戏剧无处不在”现象，舞台美术与当代艺术观念相互影响，成为外延拓展的一部分。

其次，从外部理解“大舞美”的涵义。随着社会经济文化的发展，舞美的外延疆界也得以开拓。舞美设计师的工作不再仅仅局限于传统意义上“幕后英雄”，他们的视野从戏剧舞台逐渐放宽到更广阔的社会空间领域。一些娱乐性的“秀”、文体活动、节日庆典、综合晚会、文旅演出、民俗文化活动，甚至城市环境亮化工程、特色小镇建设、创意产业规划等等，这些项目都与舞台美术设计之间具有交叉性和跨界性，都需要设计师发挥他们的创意才智。

所以，在新文化创意时代，要求舞美设计师要不断更新知识结构，广泛涉猎数字技术带来的新兴领域，以艺术创意引领技术应用，合理利用高新技术含量增强艺术作品的张力。鉴此，中国舞台美术学会将继续发挥其资源优势，强化专业培训的职能，搭建平台，从艺术、技术、创意等多个方面进行交流和培训，以此带动整个行业的提升和发展。

记者：现在人才培养是各个行业都关心的话题，作为中国戏曲学院的教授，是否可以介绍一下现如今舞美人才培养的现状？

曹林：在我国，中央戏剧学院、上海戏剧学院和中国戏曲学院这几所国家级的单科专业高校，都有开设了专门的舞美设计专业。这几所高校有比较悠久的办学历史，有雄厚的教育资源和学术积累，可以说是“精英教育”。但是这几年出现了快速发展的势头，据不完全统计，进入新世纪以来，全国开设本科学历舞美专业的院校增加到四十多所。这个数字可以折射出社会对舞美人才的需求。这几年报考舞台美术专业的人数还在持续上升，艺术院校的招生报名人数历来都是风向标，它兆示着专业的发展走势和社会追捧度。

舞台美术属于幕后工作之一。而演艺领域的幕后工作，从内部决定了艺术的品质，是整个链条上的重要环节。在相当长一个时间段，演艺领域都是导演和演员为中心，幕后工作只是被当成衬托红花的绿叶。大多数普通观众也只是关注外在的艺术形式，不太了解艺术作品的生产过程。如此所带来的弊病就是缺乏艺术作品的思想性和完整性。当前，在整个社会普遍重视文化创意的大背景下，人们的审美要求越来越高。而高品质的原创艺术作品，都是融合多元文化元素、多种学科相互交叉、利用不同载体而构建的再造与创新。另外，幕后工作人员的天赋、智慧、技能价值得以体现，从业人员的薪酬也会大幅度提高。由此产生的就业潜力也是吸引考生的因素之一。总之，我认为这种现象仅是一个开始，今后，随着外界对幕后工作了解越来越多，人们会对所谓“幕后英雄”更加重视。

教育部在2012年出台了新的学科划分目录，随着一级学科门类“艺术学”的创立，舞台美术专业在教育部的准确名称叫“戏剧电影电视美术设计”，这个概念更加综合，囊括了戏剧舞台、电影美术和电视美术设计。在文化创意的大背景下，如何突破以往对舞台美术认知面较窄的束缚，给学生（尤其是本科层级）提供厚基础、宽口径的教学内容，这已经成为当下舞美教育体系的新课题。这就要求专业教师必须在观念上转变并提高认识，在教学内容上更新知识。例如，传统的戏曲舞台，很大程度上没有舞美照样演戏，戏剧的感染力依旧存在，舞美只是气氛的烘托。但是，在当今的文化创意产业的更广阔的天地当中，舞美所起到的作用往往是至关重要的。大家所看到的很多驻场“秀”、文旅演出以及一些庆典晚会，如果把舞台美术的因素都抽离掉，整台演出甚至就不复存在了。所以，对教育者来说，要全面而清醒地认识到整个戏剧舞台和演艺领域的发展现状，才能从概念上厘清专业内容，合理编排教学内容。
作为一名教师，我个人对当今高校的舞美专业教学有几点建议：作为一名教师，我个人对当今高校的舞美专业教学有几点建议：作为一名教师，我个人对当今高校的舞美专业教学有几点建议：作为一名教师，我个人对当今高校的舞美专业教学有几点建议：作为一名教师，我个人对当今高校的舞美专业教学有几点建议：

作为一名教师，我个人对当今高校的舞美专业教学有几点建议：

一是招生环节上，将来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要更多面向一些有实践工作经验的人，而不是一味地只面向高中生。如果进入大学之前就在舞台上有一些专业知识积累，会使未来的专业教学更加顺畅。现在的戏剧普及工作很差，很多高中生学生从没进过剧场，对舞台完全不了解，很茫然地加入进来，有些人完成四年的本科学习之后还没进入情况。

二是在教学过程中，当下的课程结构基本上沿袭着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样式，即：头两年打基础，重视绘画训练；后两年逐渐加大专业训练，与舞台演出相结合。我觉得这种结构人为地把基础训练和专业创作相互割裂，应该自始至终都同等重视造型能力、创作方式和戏剧舞台设计的训练，使这几项训练内容同步推进。

三是课程内容上，尤其是在所谓的基础课向专业课之间的过渡地段，似乎一直没有什么好办法。以前的理念就是把绘画当成唯一的基础训练，好像只要把画儿画好了，舞美设计的能力自然就能提高了。上世纪九十年代开始，几大院校的舞美系开始加进一些减缩版的“三大构成”，有些效果，但针对性仍然不强。其实就像提高素描能力一样，创意训练也是有一整套办法的。

四是实践环节，目前的课堂教学与实践相比较而言，实践环节相对薄弱。舞台美术设计领域的工作性质带有很强的实践性，现在有些学校开办舞美专业，但自己却没有像样的剧场，很难想象他们怎么开展实践教学。另外，除了在数量上要加大教学实践的比重，在实施过程中也要贯穿始终才行——对学生脑、眼、手的训练要同步。

记者：展会这几天您是否有观察到哪些新产品、新技术？

曹林：GETSHOW这几年越办越好，我每次都参加。这次跟往年一样，也看到了一些新东西。在此次展会上印象比较深的，在灯光方面，有很多适合户外演出的新产品，技术含量越来越高，性能越来越强；超清晰的LED显示屏也让人眼前一亮，像素密度高，完全看不出拼缝，很大程度地提高了画面的艺术表现力。在音响领域，整个行业已经度过了一个低端竞争过程，大家都在往追求高品质的方向发展。随着人们对审美的理解在不断提升，对声音的要求也越来越精致。这次展会上出现了多项高端产品，专门适合交响音乐以及歌剧、音乐剧使用的专业音响器材，将极大带动整个行业领域的发展。舞台机械方面，进步是非常明显的，智能化控制水平已经赶上了世界的水平，能适用于不同的演出环境。如果在具体舞台实践上得到合理应用，这些舞台机械不仅会对未来戏剧的发展起到积极推动作用，而且能在更广阔的文化创意产业领域，发挥跨界效能。

在这个令人兴奋的新文化创意时代，舞台美术在融入越来越多的科技元素的同时，要理顺技术与艺术的逻辑关系，把握好艺术与技术的节奏，形成双方的良性互动，这或许就是我对演艺设备行业未来发展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