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归历史剧
在话剧《伏生》的篇首写着这样一句话:“全剧的气氛应该是轻松甚至可以是荒诞的,这应是一部喜悲剧。”可见编剧并没有将《伏生》当作一个正剧来写,而事实也确实如此。
删繁就简立人物
话剧《伏生》以伏生焚书作为分割点,将全剧分割为上下两场,除了伏生与李斯外,闵姜、隐兮、羲娥、子勃均有重要的戏份。京剧《伏生》将人物关系作了最大程度的简化,将羲娥与李斯儿子的拟婚约关系,隐兮对羲娥的爱慕关系都进行了简化,集中描述“伏生与李斯”和“伏生与家人”这两组人物关系。
不拘一格的呈现方式
京剧《伏生》剧本结构围绕着“焚书”“坑儒”“献子”“送行”等几个中心事件展开,讲述了对始皇帝的严令和李斯的步步相逼均无能为力的大儒伏生,牺牲妻、子,忍辱负重,用他独特的方式,传承和保护儒家经典。在剧本结构方面,此剧并没有采用传统戏曲分场叙述的模式,而是将场景的转化与故事的推进紧密结合,自然过渡,景随事移,事随人动,使得整场演出下来观众的情绪得以完整贯通,又极大地发挥了戏曲舞台在时间和空间上高度自由的优势,在整体呈现上既有传统韵味,又符合时下观众看戏的心理节奏。
在伴奏方面,京剧《伏生》除了采用京剧传统的文、武场伴奏之外,在伴奏乐器中加入了大提琴等西洋乐器,既利用提琴的音色烘托出整个剧目的历史感,又没有过分地将京剧乐队交响化,音乐主旋律的设计加入了二胡曲《二泉映月》的旋律,让观众在似曾相识中快速地把握到整出戏的情感基调。唱腔设计李祖铭和邱小波,一位是马派名家张学津先生的琴师,对于京剧老生唱腔了如指掌、如数家珍;一位是与张建国合作了《大漠苏武》《韩玉娘》等多出剧目的作曲家,对于张建国的唱腔非常了解。这二位的合作使得京剧《伏生》的唱腔虽为新创,但始终在传统的形制中没有遗失京剧的韵味,经过张建国表演上的二度创作,更是“奚味”浓郁。此戏更是出现了伏生、闵姜、羲娥和子勃四人联唱的演唱形式,别开生面。
由话剧改编戏曲,念白总是一个要重点突破的难关,京剧《伏生》中,除了丑行应工的隐兮念京白外,其他人物均念韵白。戏曲表演讲究“千斤话白四两唱”,在戏曲剧本写作当中更是如此,念白处理不好的结果可能就是“话剧加唱”,会使整出戏的艺术风格“跑偏”。京剧《伏生》在念白方面却没有仅仅满足于做到“京腔京韵”,而是做出了大胆的尝试。戏曲擅长通过唱腔来渲染情绪,以念白来实现情绪的高潮非常罕见,而京剧《伏生》却正是在伏生为李斯送行这场戏中,伏生以韵白念大段的《尚书》给了李斯致命的打击。在此,伏生的念白使全剧达到了情感的高潮,京剧的韵白赋予《尚书》神奇的魅力,即便无暇去理解每字每句的含义,也可沉醉于经典带来的震撼。这既是导演的大胆创造,更是演员深厚表演功力的体现。另外,在隐兮告密受赏之后,隐兮有场过场戏,有一段“天赋狗权”的“演讲”,隐兮以丑行应工,念京白。此段念白将近300字之多,一听便知很有话剧的语言风格,再加上演员以京白念出,与普通话差别不大,很容易在风格上偏离京剧的风格。但隐兮的扮演者吕昆山老师以其深厚的艺术积淀,将这段念白念得感染全场为之鼓掌。之后我特意凭着记忆将这段念白与话剧剧本对比,发现竟然几乎没有做什么改动。这给了我很大的触动,一方面所谓对于戏曲唱念的设置我们不能机械地将其束缚在传统的框框里,而应该是使其真正地为情节服务,为塑造人物服务;另一方面,通过张建国老师和吕昆山老师的表演,我深深地感受到了“没有小人物,只有小演员”的深刻含义。
京剧《伏生》的舞台呈现中也并非没有瑕疵,我认为“焚书”一场以武行来表现火显得不太高明。首先戏曲武行演员个个身怀绝技,仅以简单的扑跌动作设计的舞蹈化的身段非但没有将他们的特长显现,反而显露了他们在肢体表达上笨拙的一面。其次,在焚书这场中原本的舞美设计已经很出彩了,天幕上绘制的纷落的文字像野草般肆意蔓延,又像烟雾般随处飘零,配合以红色的灯光,足以让观众联想到火,我认为若以留白的方式给观众以想象的空间,或许比这样具象的表达更加诗意。
现代感十足的灯光设计、舞台调度与传统韵味浓厚的唱腔、身段、舞美设计和谐融为一体,既现代又传统,这是我看过京剧《伏生》后最大的感受。京剧《伏生》并没有一味地标榜创新或是一味地宣扬传统,而是踏踏实实地去讲好一个故事,演好一个人物,将现代和传统的诸多创作元素调和、交融、筛选,以人物和故事为中心,选择最恰当的方式完成最终的舞台呈现。